烧着的香中途灭了 天地香灭了预示什么( 五 )


对日常手不离笔、目不离书的人而言 , 试笔的动作虽然寻常 , 可新年这个特殊的日子却让这一系列书写动作变得具有仪式感 , 成为能够承载心愿的小小暗示 。 从咸丰十年(1860)直至光绪十年(1884) , 二十五年间 , 除去光绪五年(1879)因为“天寒 , 不能试笔”之外 , 其余的二十四年元旦 , 萧穆都在日记中写下“试笔”二字 。 这漫长的二十五年间 , 萧穆从26岁的年轻人逐渐步入知天命的晚年 , 试笔是他在新年中不舍祈愿的特殊坚持 。 尽管我们无从知悉萧穆的试笔内容究竟写了什么 , 但这些年他应当对功名富贵尚存一些奢望 。
萧穆《敬孚日记》光绪元年元旦日记云“日中试笔” , 图自《上海图书馆藏稿钞本日记丛刊》
光绪六年(1880)以后 , 萧穆存世的元旦日记尚有十九年 , 却仅有光绪十八年和光绪二十六年的元旦日记明确提及“试笔”一事 。 五十岁以后 , 萧穆的整个身心状态已逐步走下坡路 , 有时他为疾病所苦 , 如光绪十三年元旦前后患脚气病 , 不能下床;有时为生计所苦 , 如光绪十五年以后数年间 , 萧穆均寄居利和钱庄 , 新年只能与伙计“谈琐事 , 玩骰子” 。 知天命年以后的萧穆 , 不再寄希望于试笔可多大程度改善生活状况 , 于是对这一郑重的仪式也颇形淡然了 。 这十九年间日记中偶或一现的新年试笔 , 可能是萧穆长期以来读书动笔的习惯促发的 , 然而却也因此更见萧穆晚年读书生活的萧索与淡然 。
光绪十八年(1892)元旦 , 萧穆的新年依然在上海江南制造局广方言馆东楼开始 。 天还没亮 , 其弟仲珍就来催促他预备行礼 , 萧穆赶紧起床洗脸 , 饮茶后 , 整肃衣冠 , 前往大堂 , 对着孔子神位行三跪九叩大礼 。 天亮以后 , 又随班江南制造局总办和提调处行礼 。 忙完这些 , 回到广方言馆的萧穆 , 虔诚焚香并试笔 。 直至上午十一点 , 萧穆方才出门贺年 。
在贺年与被贺年之余 , 萧穆还阅读了《张文端公文集》 , 特别“读其表文 , 以助吉祥之兴” 。 随后他还阅读了卢文弨的《读史札记》 。 夜晚 , 萧穆对着烛火小坐了一会儿 , 就睡去了 。 光绪十八年元旦 , 阴云整日 , 傍晚四点下起的雨一直持续到深夜 。 对读书人萧穆而言 , 新年第一天 , 他所做的一切都以读书为根本目的 , 迎来送往是为了保住职位 , 为读书创造良好环境 。 而对着孔子神位行三跪九叩 , 焚香试笔 , 则是虔诚祈愿夫子保佑新年馆事顺顺利利 。 与所有人一样 , 他的心愿是新年一切吉祥 , 而以读书人独有的方式表达而出 。 萧穆选择从桐城名相张英的文集中 , 阅读那些充满人神愿景的章表之文 , 以寄寓吉祥的兴头 。 萧穆没有辜负他读书人的“人设” , 正月初二、初三 , 萧穆接连钞录章学诚的文章 , 以后几天 , 他也几乎没有一日停笔 。
手不停披的萧穆 , 始终做着读书人的本分事 。 五十岁以后 , 他并非每一年都郑重在日记中写下“新年试笔” , 但在新年开初的几天 , 萧穆总是亲近书籍 , 没有远离书籍而作酒食争逐 。 光绪十九年(1893)元旦 , 萧穆的兄弟侄辈均来家玩 , 但他依然是“日夜玩书、啜茗自适” 。 他在上午占卜了本年的“身事”和“年成” , 或许他也发笔写下吉祥话语 , 不过 , 这没有出现在日记中 。 正月初二 , 萧穆整理了去年的收支情况 。 初三日 , 萧穆检点各类书籍 , 又看了《朱子年谱》 。 初四日 , 萧穆依然清理年谱 , 并装订了自己壬辰年的日记 。 在热闹的新年活动中 , 萧穆始终没有松开心头那根读书之弦 。
即便新年里身体不适 , 萧穆也不曾放下心爱的笔 。 光绪二十年(1894)正月初一 , 萧穆去腊以来酸疼的手臂仍有未适 , 然而在第二天早饭后 , 他仍然拿起笔来 , “追记去冬十二月二十五日以来日程” , 并用朱笔校《徐骑省集》 。 光绪二十一年元旦 , 新年有疾的萧穆虽没有特别的试笔 , 但在晚饭后头昏之余 , 依然“追记日程数起” , 以此开启事实上的新年发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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