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南方中国的史诗——我读《国镇》( 三 )


在《国镇》的一些人物中,野夫寄托着他的人生理念 。“牟幺幺属于那种天生的江湖人,帮会虽说解散了,道义二字却永存心中” 。这些年来,我们在他的散文中亲近着那些保存着江湖义气的中国人,这些底层英雄用自己的血气温暖着彼此的悲凉 。牟幺幺、宋牙医、谭师傅等人物就仿佛是那个江湖野夫的写照 。一个深夜,读完《赶尸匠》这一节,喝了一点酒的我有些醉意地记了这段读书笔记:……祖父吊死于梁柱、母亲投沉长江的记忆,是否隐隐中牵引着野夫在寻找一位心灵中的赶尸匠呢?归来哟,月夜荒途的疾行者,摇响你们的铃声,把那含恨痛亡的魂灵带回我的身旁!故土已失,只有我的文字是他们真正的故乡,只有我的祭悼,可以召回他们流落的亡灵!写到这里,我深深感到,难道野夫不就是一位赶尸匠吗?难道他不正在摇着汉字的铜铃,把一路上哀泣的魂魄带回心灵的衣袍之地吗?难道他不是用与帝国抗争的人生,在死亡的围困中艰难地突围吗?深夜,我好像看见他抽出他的文字,塞住那招魂的法器,和赶尸匠邝爹爹一样,“要从世界内部堵住灾难和死亡,满心绝望地努力企图实现他的善念 。”为了生的气息回到大地,为了穿越炼狱的苦行者得到慰藉,他就这样在每个月夜的荒野里写着、哭着、绝望着……
“只有当我们把生命赋予一切拥有自己的历史而非仅仅构成历史场景的事物,我们才算是对生命的概念有了一个交代 。”(瓦尔特.本雅明语) 野夫在跋语《尚未结局的往事》中倾诉着写作《国镇》的初衷 。他的起点来自于亡兄在彼岸的隐约叮嘱,半梦半醒的业海深处,在他心中的对语——“我十三岁就已经离开那个古镇,我已经在山外的世界周游了四十几年 。而他的亡灵一直固执地守候在那,他自信满满地等待我的归来 。我们之间似乎早早就有了这样的密约——为了父兄一代的屈辱和愤争,必须纪录下这个小镇……我仿佛肩负亡兄遗嘱的人,要替他经历尘世的九死一生,才能完成最终的解脱 。”这种奇特的出发点,让野夫的笔墨获得了一种寥阔的时空感,他为读者奉献的不仅仅是一个小镇的真相故事,而且以痛和爱的锥心体验,描摹了历史这个概念中如鲜血流淌的肌理,赋予了历史以血肉相关的生命,让我们在观照当下现实的过程中获得了重要的参照和坐标,在祭奠历史之殇的同时,启迪着深受挫折的人类心智 。
有人曾这样描述捷克当代作家:“写作的最基本、也是最高的使命就是为了战胜谎言,见证真正的历史,恢复人类的尊严 。”一个成熟的作家常常会用最重要的笔墨来描摹他的故乡和来路 。人们是怎样一步步来到今天的?我们经过了怎样的人性风景?所有那些幽暗残忍的历史景象我们怎么向后人交代?野夫是一个历史的见证人,也是生命的歌唱者,为交还被暴力和zhuanzhi埋葬的人们以生命的尊严,他是怀着一种使命感来写这部《国镇》的 。诗人、评论家布罗茨基说,“当一个人创建了自己的世界,他便成了一个异体,将对抗袭向他的各种法则:万有引力、压迫、抵制和消灭 。”野夫这样写,也这样活着,他仿佛就是《国镇》里走出故乡的吴群恩和死在学生手里的叶老师的转世,两位文明之子的后代,在流浪的途中记下他的背景和足迹——以囚室里的青春、寻找真相的文字来抵抗强权的人生履迹,漂泊的诗人命运 。这位黎明早醒的悲士这样写着他的心志:“我在尘世潜伏,权且替神灵值夜 。当神在小憩之时,我还在睁眼看着 。我深信,一切的善恶正邪,最终都将被记录在案,而且,一定一定,必将有报应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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