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他还是当年那个离家“出家”的少年活儿|装修|建筑队|门窗|侠气

◎马海霞
五十多岁的大男人，还说叠词，有点意思
我妈要装修一下耳房，就一间屋子，但我妈要求挺高，想将耳房装修成迷你的一室一厅一厨房，平方数小，费工夫不少，价格要不上去，很多装修师傅不愿接这活儿。
有人给我妈推荐了老林，说他好说话儿。果然，老林一口答应了下来。我妈把脑子里的图纸跟老林一通描述，我都听糊涂了，老林却一个劲儿点头，笑着说：“好嘞，好嘞。 ”
我妈说完后，老林又复述了一遍，语速很慢，生怕我妈听不懂，一边说一边在屋子里比划给我妈看，他说的和我妈的“图纸”有所不同，我猜八成他也没全听懂我妈的外行话，所以做了自我发挥。但我妈对老林的建议都认可，因为老林说的更合理更省钱。
我和老林虽然一个村里住着，家却离得很远，属于知道此人，见面却不说话的那种零交集老乡吧。
记忆里老林的糗事儿好像才发生不久，一转眼，快四十年了。
当年老林还是小林，十一二岁的光景，那时正热映电影《少林寺》，老林看完电影当晚就想去少林寺出家学武术，扬善除恶，于是和邻居家的小孩策划半日，相约次日一早从上学路上溜走，前往少林寺。
下午放学时，家长才知道孩子没去上学，找到晚上也没找到人影儿，家长和老师都慌了，半座村庄的乡亲都撒出去找了整整一夜，没找到。各种猜测越传越邪乎，离奇失踪，情况不妙。正打算报警时，俩少年回来了，一问才知道是想去少林寺，走了一天一夜，别说少林寺了，连一座寺庙都没看到，饿得实在受不了了，便回来了。
这事成了笑谈。
老林学习不好，十四岁那年便辍学了，在建筑队当小工。大家谈起他，仿佛看穿了他的一生，也就是在工地当小工的料，学习不好，心眼不多，不会有啥出息。
可没几年工夫，这预言就被“啪啪”打脸了，老林小小年纪便混成了工地小领导，工资高出同龄人平均工资一大截。
后来他在的建筑队效益不好解散了，他开始做铝合金门窗生意。生意干得不错，在小镇上买了三层楼房，几年后，又在县城买了商品房。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出家学武术阶段，认为他这人纯属财神偏看了一眼，要不比他读书多、心眼多的人，咋没他赚钱多？
老林给我妈装修房子，一边干活一边听音乐，听到共鸣处还跟着音乐高歌几句，什么时候唱，没有规律，属于想唱就唱的那种。每次亮嗓子都让我和我妈相视一笑，那个离家出走寻少林寺的少年又回来了，有点儿执着，又透着那么一点儿“二” 。
前天我下班刚进家门，老林突然高唱“咱们当兵的人，最爱那抹红，火样激情燃烧着，咱的报国梦” ，我没有准备，吓一个愣怔，笑着问他：“你有个当兵的梦？”老林嘿嘿乐：“嗯呐。 ”然后用手把眼镜往鼻梁上方推了一下：“可惜，近视眼，不够格。 ”
“你挺爱听歌的，也喜欢唱。 ”
“哈，干活累了，听歌解乏，特别是军营歌曲，听着就浑身有劲儿。 ”
老林话匣子打开，跟我聊了起来：“我十四岁下学，在建筑队干活，开始当小工，搬砖和泥，后来又学安门窗、安玻璃、学木工，再后来又干装修，做铝合金门窗，一直干力气活儿。但也挺好，凭力气赚钱，自由。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
老林说这话时，脸上的皱纹里舒展出了孩子气，他笑，我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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