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无限的宇宙里,永恒的时间长夜里多少印刷物( 四 )


当文明和技术主导并改变了大多数人的眼睛、耳朵、意识和感觉时,像他们父亲这样的“史前人”变得绝对处于劣势,他们不得不服从一个他们不完全理解的文明 。秩序,在他们的意识深处,他们仍然与那个神秘的“史前世界”保持着血脉联系 。
当他步入老年时,与文明秩序建立的“暂时关系”逐渐松动,潜意识中保存的神秘而混乱的“史前世界”再次出现 。父亲,回到童年,回到神话,传说,诗歌,回到通灵时代 。
他的眼睛是否看到了超出我们所见的“图像之外的图像”?我父亲说了好几次,他看到一匹白马在天空中奔跑 。我说,可能是雾或云,但我父亲说他同时听到了马蹄声 。
他一遍一遍地说,他听到了天河流水的声音 。有一次,我在父亲旁边听他讲话 。他说涨潮时听到天河,我只听到院子里的槐叶滴下露水 。落下的声音 。
其实,这个在月夜静坐的老人,我的父亲,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他已经走进了史前的云层,他已经听到了天河流水的声音 。
我们看到的是他的背影……
地球上最后一对古老的耳朵消失了,谁能听到神秘的声音?
十口井
那年夏天,我父亲正在为村子挖井 。
他往深处走,寻找水脉 。饥饿的村庄因为他而充满了期待 。
暂时离开枯燥的生活,回到他的祖先,回到过去 。
一筐又一筐:民国的瓦砾、乾隆的泥土、唐代的泥沙……过去的时光一个接一个地落到了地上 。
铜币、玉镯、生锈的宝剑……逝去的生命突然转身,如此多的秘密细节让我们大吃一惊 。
他一定到了公元前,孔子的河流在倒流,他感到脚底缓缓升起一股暖流 。
七天七夜,父亲不断下沉 。七天七夜,我父亲把中国通史通了一遍 。
然而,父亲却对蹲在井边的私教李宝源老师说:宝娃子,我只是挖井,我不懂那么多 。
我比父亲更了解什么?我只是浮在地上的尘埃 。我从来没有到过地下五米 。农作物对地面的了解比我深得多 。
所以,我从来不敢鄙视我不识字的父亲 。
我父亲是一口深井,在他漫长的一生中,我只舀了几小碗水……
十一,手里拿着雨篷的父亲
把遮阳篷放在手上,仰望天空,是我父亲终生的习惯 。
他怕天光过大,怕天太大太陡,怕小眼睛无处可停,怕天会透露太多心思,怕自己无法判断,也怕承担责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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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搭起了这个临时的遮阳篷,这个人与上帝之间的小界限,然后他抬头看着天空 。
早上抬头看是最重要的 。多云的天空将决定他一天的事务和他的庄稼的生长 。那些他反复看的星星也认识他,在匆忙离开之前,还不能忘记和他对视一眼 。
暮色凝视最悠闲 。同为兄弟的月亮从远方赶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一根手指从天而降,试了试肩上的锄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粗糙的脸 。手,还有他胸前的几个塑料纽扣 。
夜景是最神秘的 。凉意袭来时,他手中还握着一个天篷,依旧锁定了某个方向 。他生怕辜负了太多问候的目光 。此时的景色与土地和庄稼有关,也与心情有关,与想象和梦想有关 。天河的涨潮,无数次拓宽了他心中的河床,天上的葡萄园可以采摘,一个喝了太多苦酒的老人,仿佛闻到了来世的香气……
手拿遮阳篷,仰望天空,这是我父亲一生的仪式……
十二荨麻
一进去,我的腿就麻了,然后,一种麻木的感觉传遍全身 。
父亲不怪荨麻 。他说植物和树木都有自己的气质 。就算皇上来了,也不会给他磕头,只会让他麻木、肿胀;让他明白,剑能收柱,却不能改变草叶的脾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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